第四章 给得太多
最终决定不浪费汽油，用三轮车运肉就可以了。
几人都年轻，或许成长背景不同，心思也各异，但从镇中心到崔烬家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周黍就从他们口中了解不少。
这小镇目前四户地主，周黍和崔烬单门独户，李家和金家却都人口众多。
按照他们的说法，李家的地有一万五千亩，家主人是父亲李伦，因为他的土能力在耕种上十分有力，而且土地上有一条小溪流过，每年的收成算不错。
所以李家养了四位女主人，已经生了十五名子女，家庭成员还在继续增加中。
农耕社会，又地多人少，相信多子多福的人确实会如此操作。
但周黍更关心的是：“四个妻子能和平相处吗？”
这个问题有点交浅言深了，但三个少年人都不以为意。
看起来比较害羞的金澈给了直接答案：“四个阿姨都没有能力，所以很服从李叔叔的统治。”
统治这个词用得非常灵性。
李美不满意这个说法，反驳道：“我和我哥虽然不是同一个妈妈，但我们兄妹感情不比你和金丽少。”
金澈只是笑笑，没有同她争辩的意思。
李仁不参与讨论，有些随意道：“我家人口多，所以只雇佣了不到四十个工人。”
家人多，劳动力多，自己能干的就能少请人，自然会多积攒财富。
看来，李家是很地主老爷的作风。
金家就不同了，女主人金凤凰是水能力者，男主人张弛虽然没能力，但是机械师。
夫妻二人合作愉快，执行一妻一夫。
妻在夫前，金凤凰能力强于丈夫，所以家族以金为姓，以女为主。
又因为只有一个女主人，所以子女只有十五岁的金澈和十二岁的金丽，比不上李家兄弟姐妹多如繁星。
怪不得金澈能一语言中李家的核心，成长背景南辕北辙。
只怕这两个家庭的主宰很有些看不对眼。
但如此来，金澈兄弟姐妹少，在同龄人的交往中势单力薄，岂不容易被吃亏？
李美憋笑，显然是有类似的现实情况。
但李仁却帮腔：“金丽很强的。”
金澈绯红了脸，金丽虽然是妹妹，但生来就有水能力，已经立志加入巡夜军，现正在县上的学校培训。
和李仁靠脑瓜子读书进安全区不同，她要靠能力来改天换命。
她也是金澈的大靠山。
周黍问金家的土地和雇佣情况，金澈小声道：“我家地只有一万亩，妈妈想雇一百人干活，但爸爸说人多了不好养活，农机多买坏了他能修，比养人划算——”
所以金家有七八台联合播种机和各种小农机，雇的人反而不到二十个。
至于崔烬，她和郑航担负着防卫的任务，根本就不种地。
他们既是同事，又是生活上的伴侣，平时一起巡逻和驻防，夏季和冬季兽潮的时候会合作猎杀变异兽。
每年两次的收获，变异兽的皮、牙、骨头和神经毒素富集的内脏器官可卖高价，足够他们挥霍一整年还有得剩。
譬如皮，坚韧的做盾牌和防具，稍软些的做皮甲和皮靴，再软些的制皮衣，而最高档的可以做周黍身上穿的这种轻暖皮裘。
而肉因为量大，味道不好，处理麻烦也难保存，在市面上不太走俏。
所以每次兽潮后，一半肉折价卖出去，一半则分给同镇的农民补偿田地上的损失。
按以往的规矩，本该在昨天就分肉。
但因为郑航去世，大家帮忙着操办后事，收拾了旧破房子里的东西，耽误了一天。
李仁叹息道：“这次的肉肯定更不好吃了。”
变异兽肉本就口味不佳，血在死去或者只剩一口气的身体里多留一天，腥臭味就更大。
周黍从这些对话里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
这星球被称为太初，和地球不相干，所在的星系有六大行星，环绕太初的有三个月亮。
因为灾变，文明几乎崩溃，只在安全区内苟延残喘着。
安全区被百米钢铁高墙围绕，安全性最强，里面有所有人向往的文明生活，但只有贡献度足够的市民才有资格居住。
安全区高墙之外的荒野统称为边区，但边区和边区也有区别，越靠近安全区的越肥沃安全。
而四槐树镇非常贫瘠危险，因为靠近荒区。
所谓荒区，就是各高山峡谷和布满变异动植物的危险地，是人类至今无法踏足的区域。
过了山隘口往北走，未知的山那边就是荒区。
而巡夜军由人类能力者中的强者组成，只有他们敢深入荒区，也只有他们能带领人类熬过一次又一次的兽潮。
这些强者中的精英，往往因为基因异变而虹膜变色，有蓝色的眼睛，被称为獠牙。
像崔镇长那样只有一个蓝眼睛的，介于普通能力者和獠牙之间，是半个獠牙。
周黍听见獠牙二字就牙酸，颈项处已经看不见的咬痕隐隐作痛。
李美轻声道：“幸好镇长只是半个獠牙，不需要吃人肉也不必吸人血，不然咱们——”
只怕会沦为食物。
李仁欲言又止：“周黍，安全区里的獠牙——”
对安全心心念念。
但已经抵达崔烬家，无暇多说了。
巨大的石头堡垒，门前立着石狼，狼首套了个白色的花圈，代表丧家，也代表这位女主人为死去的伴侣守丧。
前庭是宽敞的石板广场，靠东停了七八辆六轮的大货车，靠西堆放着几十头巨大的，奇形怪状，但还剩一口气的变异兽。
有十几个操各种刀具的人在外围打量那些变异兽，商量着怎么动手最好。
它们有的像狼，有的像猪，有的像老虎，更有的像牛鹿结合，但无一例外地长着尖牙利齿和厚厚的外皮。
阳光穿透云层，不太亮地落下来，照出其锐利的钢铁质感。
虽然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但冰冷的竖瞳，低沉的嘶吼，以及极具威慑力的长相，都令人十分恐惧。
那些拿刀具的人久久不敢动手。
崔烬本在屋檐下观望，见状走下石台阶，掌心猛然爆出亮蓝色的电光。
一声锐利的蜂鸣后，电光劈入那些变异兽的脑门、咽喉和心脏，搅成稀烂模糊一团。
周黍暗暗心惊，是电能力，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
接下来的场景就有点刺激了。
那些拿刀的壮年男女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快速靠近咽气的变异兽，机械地放血，剥皮割肉，卸骨，取爪牙和骨骼。
不需要人指挥协调，没有任何交谈，只听见各种刀肉相触的声音。
配合淋淋沥沥的血水喷洒，整个现场如同沉默的屠场。
周黍不是不能见血的人，杀鸡杀鸭也不在话下，但依然被猛烈的腥臭气恶心到了，忍无可忍地呕了几声。
声音细弱，但立刻引来近处一个持刀男子的怒目。
他身高体壮，皮肤因为风吹日晒而深黑，眼睛下一个陈旧的疤痕，整个人戾气冲天，在看清周黍长相后，双眼更放出邪恶和贪婪的光。
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要走过来的意思。
李美见势头不对，将她往后拽。
周黍心知那该不是什么好人，顺势往后站，而李仁和金澈也相当配合地往前挡。
李美塞了个布包塞给周黍：“这些都是职业屠夫，失了土地和身份的流民，非常凶狠可怕又记仇，最恨别人对他们露出不好的样子。”
没有恒产，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命，更不提别人了。
有落脚的人都尽量不招惹他们。
但李仁也迎着那人，喊了一声：“崔阿姨！”
无人敢冒犯曾经巡夜军獠牙的威严。
那人果然停步，冲周黍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转身走入肉山中去。
周黍这才放心，拿起布包看，是个粗布的荷包，边缝整齐，面上锈了一朵六瓣梅，里面装着几根干枯的草，散发着类似薄荷的味道。
深吸一口气，立刻神清气爽了。
她感激道：“谢谢你们。”
三个少年都对她笑，但立刻又各个站直了，因为崔烬听见呼唤声走了过来。
她浑身疲惫，黑眼睛里带着血丝，蓝眼睛里藏着锋锐，劳累和失去伴侣的痛苦正折磨着她。
少年们尊敬她，也畏惧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随意地指了指近处的两堆肉，一堆略少，有六七百斤，一堆比较多，足有一千七八百斤，是按照各自家中人口数量来分配的。
金澈和李仁鞠躬感谢，承诺绝对不会浪费。
崔烬略点点头，见站在他们身后的周黍，有点诧异，但想了想，指了指第三堆。
第三堆肉也有二三百斤，但和第一二堆经过挑选和整理的牛肉、鹿肉和其它上等肉不同，是胡乱丢一起的野猪肉。
小半肥膘肉，大半五花肉，剩下的是前后腿的瘦肉，夹杂了一些不太好看的牛肉。
很显然，她之前并没有考虑周黍的分。
周黍初来乍到，生存岌岌可危，顾不得自尊心和面子。
人家愿意给，她自然就收，不仅如此，还收得诚心诚意。
她将荷包还给李美，学着少年们的样子向她鞠躬：“谢谢你的好意。”
崔烬没回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周黍以为是原主这张脸太美，但又觉得不对，她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脸上，而是她束起头发后露出来的颈项上。
特别是小立领没有遮挡住的，颈动脉的位置。
那处在诡梦中被獠牙咬过，虽然现在看不出任何伤痕，但瓷白的肌肤之下，灼热的红血开始剧烈脉动。
而崔烬的那只蓝眼睛，浅浅的蓝色开始聚焦，颜色似乎变得深了。
周黍忍不住头皮发麻，本来没有感觉的獠牙刺伤处，诡异地疼痛起来。
她心惊，想退后一步避开强大的压力。
但崔烬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妥，立即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那群屠夫。
周黍松了口气，这位女镇长虽然不喜欢她，但没有打落水狗的意思。
李仁和金澈不约而同回头，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金澈安慰道：“崔阿姨对大家都一样。”
她点点头，回复：“谢谢。”
几人便不再废话，开始搬肉。
肉好装，几个人的力气也不小，单手拎上大几十斤都不是问题，但难的是在土路上运输。
周黍比他们更大的力气展现出优越性了，在后面帮忙推着，轻松了一多半。
没一会儿便到自家门口，可以卸一部分货了。
金澈见她分到的肉不太好，主动拎了一块大牛柳给她。
李仁也搬下来一块二十来斤重的牛腱肉，又对李美小声几句。
李美眼睛点点头，飞跑回千米之外的家，片刻后拎了差不多十斤重的盐来，交给李仁。
她不知是跑得累了，还是分肉兴奋，脸颊通红，眼睛里还有水光。
李仁看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抹了一下。
她对他一笑：“哥，只拿到这些。”
李仁点点头，说了声够了，然后将篮子递给周黍：“你应该能用得上。”
他长眉俊眼，黑眼挺鼻，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清朗。
但周黍认为，他们对新来乍到的人，好意给得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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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都年轻，或许成长背景不同，心思也各异，但从镇中心到崔烬家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周黍就从他们口中了解不少。
这小镇目前四户地主，周黍和崔烬单门独户，李家和金家却都人口众多。
按照他们的说法，李家的地有一万五千亩，家主人是父亲李伦，因为他的土能力在耕种上十分有力，而且土地上有一条小溪流过，每年的收成算不错。
所以李家养了四位女主人，已经生了十五名子女，家庭成员还在继续增加中。
农耕社会，又地多人少，相信多子多福的人确实会如此操作。
但周黍更关心的是：“四个妻子能和平相处吗？”
这个问题有点交浅言深了，但三个少年人都不以为意。
看起来比较害羞的金澈给了直接答案：“四个阿姨都没有能力，所以很服从李叔叔的统治。”
统治这个词用得非常灵性。
李美不满意这个说法，反驳道：“我和我哥虽然不是同一个妈妈，但我们兄妹感情不比你和金丽少。”
金澈只是笑笑，没有同她争辩的意思。
李仁不参与讨论，有些随意道：“我家人口多，所以只雇佣了不到四十个工人。”
家人多，劳动力多，自己能干的就能少请人，自然会多积攒财富。
看来，李家是很地主老爷的作风。
金家就不同了，女主人金凤凰是水能力者，男主人张弛虽然没能力，但是机械师。
夫妻二人合作愉快，执行一妻一夫。
妻在夫前，金凤凰能力强于丈夫，所以家族以金为姓，以女为主。
又因为只有一个女主人，所以子女只有十五岁的金澈和十二岁的金丽，比不上李家兄弟姐妹多如繁星。
怪不得金澈能一语言中李家的核心，成长背景南辕北辙。
只怕这两个家庭的主宰很有些看不对眼。
但如此来，金澈兄弟姐妹少，在同龄人的交往中势单力薄，岂不容易被吃亏？
李美憋笑，显然是有类似的现实情况。
但李仁却帮腔：“金丽很强的。”
金澈绯红了脸，金丽虽然是妹妹，但生来就有水能力，已经立志加入巡夜军，现正在县上的学校培训。
和李仁靠脑瓜子读书进安全区不同，她要靠能力来改天换命。
她也是金澈的大靠山。
周黍问金家的土地和雇佣情况，金澈小声道：“我家地只有一万亩，妈妈想雇一百人干活，但爸爸说人多了不好养活，农机多买坏了他能修，比养人划算——”
所以金家有七八台联合播种机和各种小农机，雇的人反而不到二十个。
至于崔烬，她和郑航担负着防卫的任务，根本就不种地。
他们既是同事，又是生活上的伴侣，平时一起巡逻和驻防，夏季和冬季兽潮的时候会合作猎杀变异兽。
每年两次的收获，变异兽的皮、牙、骨头和神经毒素富集的内脏器官可卖高价，足够他们挥霍一整年还有得剩。
譬如皮，坚韧的做盾牌和防具，稍软些的做皮甲和皮靴，再软些的制皮衣，而最高档的可以做周黍身上穿的这种轻暖皮裘。
而肉因为量大，味道不好，处理麻烦也难保存，在市面上不太走俏。
所以每次兽潮后，一半肉折价卖出去，一半则分给同镇的农民补偿田地上的损失。
按以往的规矩，本该在昨天就分肉。
但因为郑航去世，大家帮忙着操办后事，收拾了旧破房子里的东西，耽误了一天。
李仁叹息道：“这次的肉肯定更不好吃了。”
变异兽肉本就口味不佳，血在死去或者只剩一口气的身体里多留一天，腥臭味就更大。
周黍从这些对话里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
这星球被称为太初，和地球不相干，所在的星系有六大行星，环绕太初的有三个月亮。
因为灾变，文明几乎崩溃，只在安全区内苟延残喘着。
安全区被百米钢铁高墙围绕，安全性最强，里面有所有人向往的文明生活，但只有贡献度足够的市民才有资格居住。
安全区高墙之外的荒野统称为边区，但边区和边区也有区别，越靠近安全区的越肥沃安全。
而四槐树镇非常贫瘠危险，因为靠近荒区。
所谓荒区，就是各高山峡谷和布满变异动植物的危险地，是人类至今无法踏足的区域。
过了山隘口往北走，未知的山那边就是荒区。
而巡夜军由人类能力者中的强者组成，只有他们敢深入荒区，也只有他们能带领人类熬过一次又一次的兽潮。
这些强者中的精英，往往因为基因异变而虹膜变色，有蓝色的眼睛，被称为獠牙。
像崔镇长那样只有一个蓝眼睛的，介于普通能力者和獠牙之间，是半个獠牙。
周黍听见獠牙二字就牙酸，颈项处已经看不见的咬痕隐隐作痛。
李美轻声道：“幸好镇长只是半个獠牙，不需要吃人肉也不必吸人血，不然咱们——”
只怕会沦为食物。
李仁欲言又止：“周黍，安全区里的獠牙——”
对安全心心念念。
但已经抵达崔烬家，无暇多说了。
巨大的石头堡垒，门前立着石狼，狼首套了个白色的花圈，代表丧家，也代表这位女主人为死去的伴侣守丧。
前庭是宽敞的石板广场，靠东停了七八辆六轮的大货车，靠西堆放着几十头巨大的，奇形怪状，但还剩一口气的变异兽。
有十几个操各种刀具的人在外围打量那些变异兽，商量着怎么动手最好。
它们有的像狼，有的像猪，有的像老虎，更有的像牛鹿结合，但无一例外地长着尖牙利齿和厚厚的外皮。
阳光穿透云层，不太亮地落下来，照出其锐利的钢铁质感。
虽然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但冰冷的竖瞳，低沉的嘶吼，以及极具威慑力的长相，都令人十分恐惧。
那些拿刀具的人久久不敢动手。
崔烬本在屋檐下观望，见状走下石台阶，掌心猛然爆出亮蓝色的电光。
一声锐利的蜂鸣后，电光劈入那些变异兽的脑门、咽喉和心脏，搅成稀烂模糊一团。
周黍暗暗心惊，是电能力，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
接下来的场景就有点刺激了。
那些拿刀的壮年男女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快速靠近咽气的变异兽，机械地放血，剥皮割肉，卸骨，取爪牙和骨骼。
不需要人指挥协调，没有任何交谈，只听见各种刀肉相触的声音。
配合淋淋沥沥的血水喷洒，整个现场如同沉默的屠场。
周黍不是不能见血的人，杀鸡杀鸭也不在话下，但依然被猛烈的腥臭气恶心到了，忍无可忍地呕了几声。
声音细弱，但立刻引来近处一个持刀男子的怒目。
他身高体壮，皮肤因为风吹日晒而深黑，眼睛下一个陈旧的疤痕，整个人戾气冲天，在看清周黍长相后，双眼更放出邪恶和贪婪的光。
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要走过来的意思。
李美见势头不对，将她往后拽。
周黍心知那该不是什么好人，顺势往后站，而李仁和金澈也相当配合地往前挡。
李美塞了个布包塞给周黍：“这些都是职业屠夫，失了土地和身份的流民，非常凶狠可怕又记仇，最恨别人对他们露出不好的样子。”
没有恒产，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命，更不提别人了。
有落脚的人都尽量不招惹他们。
但李仁也迎着那人，喊了一声：“崔阿姨！”
无人敢冒犯曾经巡夜军獠牙的威严。
那人果然停步，冲周黍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转身走入肉山中去。
周黍这才放心，拿起布包看，是个粗布的荷包，边缝整齐，面上锈了一朵六瓣梅，里面装着几根干枯的草，散发着类似薄荷的味道。
深吸一口气，立刻神清气爽了。
她感激道：“谢谢你们。”
三个少年都对她笑，但立刻又各个站直了，因为崔烬听见呼唤声走了过来。
她浑身疲惫，黑眼睛里带着血丝，蓝眼睛里藏着锋锐，劳累和失去伴侣的痛苦正折磨着她。
少年们尊敬她，也畏惧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随意地指了指近处的两堆肉，一堆略少，有六七百斤，一堆比较多，足有一千七八百斤，是按照各自家中人口数量来分配的。
金澈和李仁鞠躬感谢，承诺绝对不会浪费。
崔烬略点点头，见站在他们身后的周黍，有点诧异，但想了想，指了指第三堆。
第三堆肉也有二三百斤，但和第一二堆经过挑选和整理的牛肉、鹿肉和其它上等肉不同，是胡乱丢一起的野猪肉。
小半肥膘肉，大半五花肉，剩下的是前后腿的瘦肉，夹杂了一些不太好看的牛肉。
很显然，她之前并没有考虑周黍的分。
周黍初来乍到，生存岌岌可危，顾不得自尊心和面子。
人家愿意给，她自然就收，不仅如此，还收得诚心诚意。
她将荷包还给李美，学着少年们的样子向她鞠躬：“谢谢你的好意。”
崔烬没回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周黍以为是原主这张脸太美，但又觉得不对，她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脸上，而是她束起头发后露出来的颈项上。
特别是小立领没有遮挡住的，颈动脉的位置。
那处在诡梦中被獠牙咬过，虽然现在看不出任何伤痕，但瓷白的肌肤之下，灼热的红血开始剧烈脉动。
而崔烬的那只蓝眼睛，浅浅的蓝色开始聚焦，颜色似乎变得深了。
周黍忍不住头皮发麻，本来没有感觉的獠牙刺伤处，诡异地疼痛起来。
她心惊，想退后一步避开强大的压力。
但崔烬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妥，立即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那群屠夫。
周黍松了口气，这位女镇长虽然不喜欢她，但没有打落水狗的意思。
李仁和金澈不约而同回头，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金澈安慰道：“崔阿姨对大家都一样。”
她点点头，回复：“谢谢。”
几人便不再废话，开始搬肉。
肉好装，几个人的力气也不小，单手拎上大几十斤都不是问题，但难的是在土路上运输。
周黍比他们更大的力气展现出优越性了，在后面帮忙推着，轻松了一多半。
没一会儿便到自家门口，可以卸一部分货了。
金澈见她分到的肉不太好，主动拎了一块大牛柳给她。
李仁也搬下来一块二十来斤重的牛腱肉，又对李美小声几句。
李美眼睛点点头，飞跑回千米之外的家，片刻后拎了差不多十斤重的盐来，交给李仁。
她不知是跑得累了，还是分肉兴奋，脸颊通红，眼睛里还有水光。
李仁看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抹了一下。
她对他一笑：“哥，只拿到这些。”
李仁点点头，说了声够了，然后将篮子递给周黍：“你应该能用得上。”
他长眉俊眼，黑眼挺鼻，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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