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_明宫小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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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清晨,张羡龄迷迷糊糊听见朱祐樘身。她往里翻了个身,打算继续会周公。

  忽然他了一句:“下雪了?”

  张羡龄立刻爬,只觉窗户外亮晃晃的。她鞋都得及穿,光脚踩在地摊上,跑去将窗帘拉开,拉下窗户。

  真的下雪了!

  一朵又一朵雪花密密匝匝,纷纷扬扬,落下的候,却很轻很轻,半点儿声音都听不见。

  张羡龄望着红墙白雪笑,朱祐樘却吓了一跳,弯下腰拾绣鞋,追在她身后:“好歹把鞋穿上。”

  “你,好大的雪。”张羡龄回眸嫣然,眼睛亮亮的。

  朱祐樘好气又好笑:“你就这样喜欢雪?”

  “喜欢呀!”

  秋菊紧随其后,从万岁爷手中接绣鞋,替娘娘穿上。司衣宫女也将一旁架子上用火烤得温温的披风拿,披在娘娘肩上。

  张羡龄了一会儿雪,便忙着梳洗穿衣,她还想出去玩雪呢,当然得快一些。

  于是破天荒的,当朱祐樘还出门的候,张羡龄竟然已经穿戴好了,甚至比他先一步踏出殿门。

  因是下雪天,张羡龄特地选了一件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短袄儿穿,配了一件宝蓝色云龙纹马面裙,带一对白玉捣药玉兔耳环。踩在白雪之,尤其醒目。

  雪还在落,张羡龄却毫不在意,在月台上转圈儿,裙摆花儿一样撒开。

  朱祐樘望着雪中玩闹的她,心都柔了下。

  “对了,这候梅花开了吗?既然有雪,自然是要踏雪寻梅的。”张羡龄问周姑姑。

  每当有新花开放,司苑女官便会报周姑姑那里。周姑姑想了想,:“宫后苑的梅花前个儿就开了,不只有两三株。西苑琼华岛上的梅花林,听倒是开得极好。要是想赏梅,得早些去,不然雪化了,梅花也就凋谢了。”

  张羡龄听完,向朱祐樘跑去:“樘……万岁爷,我们下午能去西苑赏梅吗?”

  朱祐樘迟疑了一下:“下午,有经筵。”

  这是明宫的旧例了,皇帝每月要参加三次经筵,听儒臣讲解经典。实在不好推脱了。

  “这样啊。”张羡龄眨了眨眼,“经筵是大,雪花是小,万岁爷不必担心,我午后去宫后苑观梅花也是一样的。”

  朱祐樘剑眉微蹙,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多穿些,别冻着。”

  完,他便上朝去了。

  张羡龄在雪中的坤宁宫月台上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趣,便回宫里,叫人传早膳。

  想着这一场雪是紫禁城的初雪,张羡龄便吩咐膳房的人做炸鸡:“选上好的鸡腿肉,用香料腌渍半个辰,沾了蛋清裹上面糊,放在油锅里炸。那炸鸡的鳞片要脆酥酥、金灿灿的。对了,有酒有?”

  “有,御酒房新酿了一种酒,叫秋露白,感绵软,微有桂花香气,正适合娘娘喝。”

  张羡龄点点头:“午后我去宫后苑赏梅花,那就拿这秋露白配炸鸡。”

  因想着午后要赏梅花,今日张羡龄处理宫务的速度都快了好些。在她的三申五令下,如今六局一司坤宁宫办,必定会将所奏之在本上。为了和前朝所用的奏本、题本、启本区分,宫里人私下里将送坤宁宫的本子称呼为“宫本”。张羡龄头回听见这个称呼,笑得直不腰,当场给改了个名字,叫“宫笺”。

  蒹葭堂内,只听见张羡龄哗哗地翻动宫笺的声音。她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若是不要紧的,便挑出放在一旁,留着下回再处理。

  帘外,梅香和秋菊端着奶茶和点心走。进去一,皇后娘娘竟然蹙着眉头,好似心里憋着一股气。梅香和秋菊于是将动作又放轻了几分,大气不敢出。

  等推帘外,从外出去,离得足够远了。秋菊才悄悄问:“娘娘这是……”

  “别问。”梅香摇摇头,“这不是你我能管得着的,等会儿叫当值的小宫女内侍全都上心些,千万不要出错,惹得娘娘再生气。”

  秋菊连声应下,又:“我得去膳房盯着,么也要把炸鸡炸好了。”

  坤宁宫一安静下,了话声,也了笑声。

  午睡,张羡龄心里的火气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这场气生得莫名其妙,但她察觉自己在生气,震惊之余,怒气值又蹭蹭往上涨。她竟然会为了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生气?搞么嘛!

  窗外,雪还在落。

  张羡龄穿上斗篷,一路往宫后苑去。

  扫地内侍早将雕花石子路上的积雪扫干净了,张羡龄顺着小路一直走,瞧见一柱腊梅,孤零零的长在亭子边,花开靡荼,香气浓郁。

  周姑姑道:“这腊梅花香气未免太浓,花开得头了。那边儿还有两株红梅,娘娘要不要移步?”

  “不用。”张羡龄道,“人家乐意开得这么香,自然当好好赏一赏。”

  她径直走向亭子,挑了一个雪中梅花的好角度坐下,叫宫女内侍摆桌烫酒。

  腊梅花浴在雪里,淡黄的花瓣戴上一顶顶白雪小帽,寒风吹,一阵梅香拂鼻。

  浓郁的花香里,张羡龄打开食盒,炸鸡的香味争先恐后涌出,同腊梅花香纠缠在一,很好闻。

  张羡龄捏着一个小炸鸡腿,用力一咬,炸鸡腿外层金黄鳞片便簌簌落下好些渣子,酥脆入骨,鲜嫩多汁。吃一炸鸡,再喝一微甜的秋露白,简直神仙滋味。她的脸上不禁又有了笑意。

  有雪有炸鸡有酒,是不是一个人梅花,又有么关系?

  赏着花,着雪,喝着酒,吃着炸鸡。张羡龄便这样在宫后苑消磨了一下午。

  黄昏,雪慢慢的停了。

  天色已是黄昏,紫禁城的红墙琉璃瓦都披上了一层雪做的锦缎,少了一分严肃,多了一分柔美。

  张羡龄喝酒喝得有些微醺,叫人熄灭了火炉子,趴在栏杆上醒醒酒。

  忽而瞧见乾清宫近侍李广一步一步走。

  人了亭子边,还得话,张羡龄抢先开了:“万岁爷回坤宁宫了?我这就回去。”

  李广摇了摇头:“启禀娘娘,万岁爷不在坤宁宫,是今夜不在坤宁宫歇。”

  张羡龄眯眼,冷冷道:“那在哪里歇?”

  “万岁爷。”李广连忙:“但万岁爷有旨,命娘娘速速去见驾。”

  静了一会儿,张羡龄才懒懒身:“走吧。”

  落雪天气,夜得早,天很快就垂暮了。

  张羡龄坐在暖轿中,手里抱一个八角形紫铜手炉,微微透出温热。

  也不知道万岁爷底搞么名堂,这候唤她去西苑。

  不知走了多久,暖轿稳稳停住,梅香和秋菊一左一右搀扶她下。

  眼前是好大一片湖,波光粼粼,很安静。

  李广弯着腰:“请娘娘上船。”

  “万岁爷在哪儿?”张羡龄望着湖面,若有所思。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在湖心的琼华岛等着您呢。”

  小船停靠在杨柳岸边,张羡龄跨去,小船被水波推得轻轻荡漾。

  桨声灯影里,小船一点一点,离琼华岛越越近。

  这地方张羡龄从前,不免有些好奇。

  李广在前头引路:“娘娘,请往这边行。”

  被雪水浸润的青石板砖略微有些滑,宫灯照出一小圈光晕,橙黄色的光,微微有些黯淡。

  怕摔跤,张羡龄走得很小心,只低头路,隐隐约约嗅见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气。

  越往前走,花香越浓,好像谁把梅花香水打翻了似的。

  张羡龄抬头,只瞧见离她两三步远的梅树。只可惜远处一树又一树的梅花为夜色所染,阴阴沉沉,不真切。

  梅影交横的小路一路逶迤往上,走尽头,绕一个弯,豁然开朗。

  一座高大阔朗的宫殿出现在眼前,着有两层楼高,四角悬铃,寒风一,叮叮当当响。

  张羡龄一抬头,正好瞧见朱祐樘。

  他独自站着,背对十里梅花香雪海,披着四合如意云纹鹤氅,是玉一样的青色。也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徐徐回首,与张羡龄的视线恰好对上。

  “了。”

  “嗯。”

  张羡龄踩着乱琼碎玉,一步步走向他。

  “在么呢?”

  “这座宫殿的名字。”朱祐樘指给她瞧,“此殿名为广寒殿。”

  张羡龄仰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宫殿:“不对呀。”

  “嗯?”

  “既然叫广寒殿,外头应该桂花树,种么梅花呢。”

  “那是不是里面还得养只兔子。”

  “也不是不可以。”张羡龄一本正经道。

  朱祐樘摇摇头,在夜色里执张羡龄的右手:“我叫宫人收拾了,今夜咱们住在这里。只可惜——忘了给嫦娥仙子准备一只兔子。”

  张羡龄侧脸他,鬓边垂下一缕碎发:“你不是我的玉兔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轻声笑。

  朱祐樘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胆子越越大了。”

  “那也是你宠得。”

  朱祐樘嘴角噙了一丝笑:“别贫嘴了,笑笑,跟我上仙楼。”

  这是为何?

  张羡龄有些不解,被朱祐樘牵着,登上仙楼。

  寒夜仙楼,玉帷四垂,灯火阑珊。四面的窗户皆是推开的,雪色入帘,溅着点点银光。

  倚窗而望,恰见白雪与梅花林在夜色里的剪影,疏疏朗朗。

  “要是白日就好,这候,哪里得清梅花呢?”

  闻言,朱祐樘轻轻摇头,取下腰的短笛,搭指一吹,笛声清脆又富有穿透力,响彻夜空。

  下一刹那,一盏又一盏宫灯接连亮,如满天繁星一般,将这座梅花林照得透亮。

  灯光的洋溢,积雪的空灵,红梅的娇颜,在夜的遮掩下,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呈现在她眼前——是月宫里的风景么?

  张羡龄抓紧了阑干,久久不出话。

  朱祐樘在她耳畔轻声道:“抱歉,夜里踏雪寻梅,也只能用灯照着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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