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淳风泣麒麟十一_[慢穿]刺客系统-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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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淳风泣麒麟十一

  【祥泰十五年,滇南府进贡太岁灵芝一对,神仙肉百钱……】

  【祥泰十七年,广西进贡罗汉仙果五十株,月虫蛊王肉一尾……】sDしCΗxWΖ.℃ō

  【祥泰二十六年,江涟东郡进贡鲃鳁鱼六十六枚,以猪油寒冰密封,飞骑递送……】

  【祥泰三十二年,乌斯藏进贡天山冰雪莲花苞七团,九色鹿茸一千八百副……】

  ……

  这横跨了四十余年,来自各地的朝贡单子正毫无保留地战线在缪宣的面前,随着他快速地翻阅着折页,而小系统实时扫描并提取内容,快速地分门别类,制作出粗略的归类图表,直接递放在缪宣的意识海中。

  枯燥的数据让人头晕眼花,用文字来表达就更不直观了,所幸有统计归类的图表在,缪宣对这长长的表格那是越看越精神,越发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小系统算着账册,不禁感慨起来:【按照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来计算,这真是恐怖的数字啊……】

  缪宣一边机械式地翻书,一边盯着意识海里的表格,闻言也叹了口气:是啊。

  封建社会的统治阶层所能调度的人力物力是相当可观的,他们能享受一切在当前生产力下所能达成的最好劳动成果,不论是消耗巨大的工艺品到极其难得的原材料,前者以锦帛瓷器为代表,后者则多是木材石材等物料。

  民间不是没有人反应过这种情况,譬如“三千里路不三日,知毙几人马几匹*”,这形容的就是皇室的生鲜快递……

  但不论这些诗词写得多么感人肺腑文采卓然,朝贡的夸张现状并没有得到改善。

  在纷乱繁杂的贡品中,最令缪宣感到古怪的就是珍贵药材了,这种介于工艺品和原材料之间的东西有着广泛的用途,但皇室对它们的需求却达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不拘塞北江南海内海外,它们水一般地流入皇宫,让人很怀疑宫中的贵人们是否流行铁锅炖自己——还不能够是红烧,必须是药膳。

  在彻查案件时,从物资经济上切入一直都是不错的选择,账本和单据上往往藏着直指真相的蛛丝马迹,但这个方法同样困难,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工作量——不论是辨别真伪,还是在海量的资料中寻找到问题数据,亦或者在分析后得到可用的信息,每一项都代表了巨大的工作量。

  寻常的贪腐案都需要一个团队长达数日的努力,更何况涉及了皇室辛秘呢?西局的库房里存储的资料非常冗杂,只靠一个人统计,那他计算的速度很可能还赶不上记录的速度,这也是魏谨猜不到缪宣此行目的的主要原因。

  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缪宣还有小系统这一辅助,他的调查将是极隐秘的……

  不过就是,在本就繁重的工作上,再加加班罢了(抹泪.jpg)

  这加班,那多是一件美逝啊。

  六日后,大朝会。

  九重宫门次第打开,朝廷重臣们行走在规定的大道上,秩序井然,自第一声钟声鸣响起,短短半刻钟内,这些身份尊贵的士子官宦便把偌大的金銮殿填充得满满当当,再也腾不出一个萝卜坑来。

  魏谨是来得最早的一批,早在钟鼓鸣响前他就已经等候在大殿里了,这光明堂皇的早朝上有着许许多多的规则和隐秘,比如来得越早,位份越高,越得皇帝的信重……

  在这一点上,没有臣子能越过内侍和秘卫,第一批镇场的必定是四神卫与西缉事局,后者当然以魏谨为首,而前者便是皇宫中常驻的两位督卫,鹿蜀卫的姜槐,以及貔貅卫的杨守义。

  魏谨一打眼就在大殿的隐秘处扫到了这两人,姜槐四十余岁,长了一副硬朗阳刚的样貌,不苟言笑,换身铠甲便是个久经沙场的忠臣良将;而杨守义则要年轻一些,但他的面目十分寻常,不论是身材气质都没有什么鲜明之处,是天生的暗探料子。

  姜槐愚顽,杨守义狡狯,倒是很符合他们的面向……

  魏谨无趣地挪开视线,转而扫过殿下的群臣,大昭的士子考核是包括面貌仪态的,因此能上殿面圣的人大多保持着中等以上的样貌水准,再加上这金殿中堂皇的架势,在催贤德的钟声轰鸣间,竟然显得十分有气势。

  十二道洪钟结束,所有人各归其位,当最后一道钟声的余音悄然散开时,一抹人影这才悄然晃到了皇位侧方的立柱后,他的身法极其玄妙隐蔽,满大殿中只有魏谨注意到了他。

  是兰宣,此人每次上朝都是一副应付了事的模样,十几年如一日,倒是和他身前那柱子很有几分相似——金相玉质,沉默寡言。

  大殿上又是几声钟响,这一回就意味着皇帝抵达了,声音最嘹亮的太监开始皇天后土地播报,那明黄色的身影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阔步走来,经典款皮肤的小皇帝显得肃穆又威严,即便他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神情,但这与他的气质并不冲突。

  帝王入座,朝会开始,按照惯例,朝会开始时大多是各地奏表汇报,这一环节基本上就是歌功颂德,不会反应什么实质性问题,魏谨对今早奏表的内容一清二楚,他一边分心听,一边仗着武功高强打量小皇帝的神情。

  皇位高高在上,而且列位臣子不能抬头直视上位,所以这小皇帝想往哪里看都没人能管,而果不其然,这位小陛下同样在走神,他不仅走神,还光明正大地看向兰宣。

  至于兰宣——魏谨不信兰宣察觉不到这份关注,但他仍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站得倒是笔直,只比面前的柱子都要冷漠几分。

  各地的奏折流水一般向上汇报,所有人都垂眸敛目,默契地等待着这一环节的过去,缪宣皱眉敛目,一副凝重专注的模样,看着是认真听讲,其实就是在精神海中研究小系统给的表格。

  综合看下来,几乎所有贡品的消耗都是逐年增加的,其中以药物为最,近四十年来每十年就要翻一番,这几年倒是有所收敛,但也只是没有增加而已,总数仍旧可观。

  虽说这百年来大昭的社会风气就是以奢靡为荣,但和广大贵胄相比,这朱昭皇室的战斗力未免也太过吓人。

  “臣有要事上奏!”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殿中亮起,当即就让缪宣回过了神,他这才注意到爷最爱的歌(发)功(呆)颂(环)德(节)已经结束,到了名义上是自由发言,实际上是按资排辈的上奏阶段。

  不过今天的上奏倒是有些不同,这最先上前不是那几个内阁阁老,而是次他们两级的兵部侍郎,此人有着大昭朝中老年政治家标配的外貌打扮,是马屁股低下老钱的一把好手,深得貔貅卫指挥使的欣赏,当事人曾不止一次地和缪宣分享——“若要抄兵部侍郎的家,我必定亲自过目。”

  兵部侍郎当然不知道他已经被惦记上了,他仍旧满足于当内阁与恩师的马前卒,自认为是古今第一直臣,而此次上折为的也是大忠大义。

  “臣,斗胆弹劾麒麟卫指挥使兰宣,此人身居高位,欺下媚上,连犯八大罪!不可饶恕!”其一,辽东王惨死在前,兰指挥使……”

  缪宣:“……”

  缪宣无奈,心道这果然是弹劾他的,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小皇帝和内阁又闹出什么事情来,逼得内阁拿厂卫做筏子。

  但话说回来,只要辽东王府的案件不了结,那就永远是麒麟卫办事不利,这么多条人命压在案上,被怎样责骂都无可厚非……

  缪宣无声地叹了口气。

  “……贪墨公款,纵容下属行凶!其六,聚众淫戏取乐,以禁曲亵渎圣人之言!”

  这条罪状一出就好似引燃了兵部侍郎的全部热情,他的声音蹦着抬升,好似私德不修比王府灭门还要可恶千万倍。

  “其七,侮辱贞烈寡女,掳掠郡王妻室,欺辱良家子!”

  “其八,抗旨不遵,持宠无状,此乃罪大恶极!”

  在明亮的晨光汇中,这老头子喷得唾沫横飞,他的同僚们也纷纷露出谴责与鄙夷的神情,这群人在面对灭门惨案时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可到了这当口却个个跃跃欲试。

  “……臣死不足惜,恳请吾皇清朗风气!!!”

  洋洋洒洒骂完,老头终于浑身舒畅,这才收了神通,梗着脖子望向往王座边的大柱子——他弹劾的对象正抬头瞅着房梁,那张硬朗但温和的面孔上是一片放空,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

  兵部侍郎:“……”

  这一通骂完,兵部侍郎垂首肃立,大殿上随之陷入了一阵寂静,皇帝不发言便无人敢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反应,谁不知道兰督卫是陛下的心头肉,这奏折直指着“媚上欺下”地骂,他会作何反应?

  听了这一席檄文,朱祁恒倒也没有勃然大怒,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着双眸,似乎是在走神,叫人看不出喜怒。

  满殿臣子竟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而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上首的厂卫与宫侍们却大多不以为然,魏谨甚至毫不掩饰地低声嗤笑。

  良久后,这位年轻的帝皇终于晾够了这群人,这才不紧不慢地道:“魏谨,你来说,我的指挥使果真犯下了这……哦,八大罪?”

  魏谨恭恭敬敬地上前,他倒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麒麟卫了结江南妖伎案、金乌卫抵达辽东开始,条理清晰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其中当然也包括寡妇殉葬的始末,没有丝毫的偏倚,换了任何一个知情人来都得夸一声公道。

  皇帝其实早就知道其中细节,再听一次也没有不耐,等到魏谨汇报结束,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下达了宣判:“辽东王府灭门案乃妖邪作乱,麒麟卫无功无过。”

  这个评判并不公正,麒麟卫的职责就是斩妖除魔,即便案件超出了麒麟卫的能力范围,那也不能是“无功无过”。

  兵部侍郎不服,当即又是一套接着一套,而且这一回踊跃发言的也不只是他了,言官们也蹦蹦蹦地往外跳,各个出口成章,句句引经据典,但他们的口中却没有那枉死于妖邪的无辜性命,他们只揪着私德问题不放。

  就连缪宣听着都觉得荒诞——竟没人敢提灭门案了,这群人自作聪明地把灭门案的真凶扣在了小皇帝的头上。

  面对堂下的群情激奋,小皇帝终于松口了,他面露无奈,抱歉地望了一眼柱子后的大表哥,随即叹息:“朕确实不能偏袒表哥,那就罚三月俸禄,以儆效尤!”

  缪宣:……

  群臣:……

  哪怕是四神卫的督卫,这三个月的俸禄也少得可怜,甚至还比不过小皇帝每月的赏赐,因此这个处罚等同于罚酒三杯,就是明晃晃的偏袒,小皇帝如此结案,与其说是退让,不如说是嘲讽。

  堂下群臣正待再接再厉、踊跃发言,这小皇帝又不轻不重地道:“诸位爱卿,此事到此为止。”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宫殿内便无人敢应声,连带着几位阁老都暂时歇了势头。

  短短几个月,这位登基不久的帝王已经为他的臣子们初步培养出了他想要的行为习惯,离京数月的缪宣没见过这场面,暗自心惊。

  堂下静默,小皇帝直接开始点名了:“崔尚书,今年的春祭你准备得如何了,国子监准备好了吗?”

  礼部尚书乖乖出列:“是,臣已经拟定了……”

  ……

  夕阳垂落,将金色屋顶染得格外灿亮,持续了一整日的大朝终于结束,缪宣听了一天的废话,双耳终于得到解放,按理说这被当朝弹劾、得到皇帝的信任是一件需要谢恩的事情,但缪宣真的不想再谢到龙床上去,赶紧溜了溜了……

  缪宣能这么做,依仗的并非那群鸭子大臣嘎嘎嘎的“皇帝恩宠”,而是他本人的实力与地位。

  在斩除妖邪上没有人能取代麒麟卫,麒麟卫的真正核心就是指挥使,而且“兰宣”还是标准的孤家寡人,他身上没有软肋。

  只要不涉及底线,缪宣想做什么都不伤大雅,不仅如此,小皇帝还会想尽办法避免最极端的情况,因为能在武力上和兰宣比一比的只剩下魏谨,但他老朱家就这两条臂膀,相互死斗的结局只有满盘皆输。

  因此就算去掉了血脉和情感因素,这小皇帝敢对“指挥使兰宣”的散漫而不满吗?

  不可能的。

  朱祁恒能凭借《赑屃碑》让魏谨生不如死,但对于兰宣,他只能靠着忠义情谊。

  但怎么说呢,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缪宣就把唐同知扔在皇宫里值班(老唐:???),自己则愉快地溜出了宫门,他倒也没去广大官员热爱的娱乐场所,而是转道城南,直接杀去了国子监。

  假如说城西聚居着贫民百姓,城东属于达官显贵,那么城南大约能划分为中产阶级,这里有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商业区,还有依此而设立的旅社驿所,居民们也有着较好的生活条件,是能应付贵人们微服出巡的地方。

  缪宣对这里的感官是相当不错的,在这个世界里他十五岁入京,因为年龄尚小,即便进入麒麟卫也是半工半读,也就是在应付厂卫工作的同时完成师长布置的功课,每周来国子监走读一次一对一补习班,对地形非常熟悉。

  不夸张地说,如今国子监内的祭酒司业主簿,全都算缪宣的半个老师——恩断义绝的那种。

  缪宣熟门熟路地绕了一遍当年的上学路,随后从后院翻入国子监的院墙,直接找到了宿舍楼。

  这宿舍楼其实也就是缪宣和小系统的叫法,它实际上就是一排小平层,每四间屋子配备一个小院落,至于能住几人那就要看学生的情况了。

  唉,这宿舍楼,怎么我一毕业就翻修了啊……

  缪-走读挂靠生-宣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准确地落在了某间院子里。

  京城居,大不易。

  所谓的首善之地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大善事,恰恰相反,从古至今这里就发生过不晓得多少起大恶事,它们以平头百姓无法理解的方式发生,自上而下,到头来不知夺走多少可怜人的性命。

  作为一个初次踏入京畿的外乡客,戚忍冬很清楚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眼下还不到他发力的时候,他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而他也绝不会坠了幽蓟台的威名。

  夜深人静,隔壁邻居仍旧传来隐约的文诗诵读声,国子监的学子们珍惜难得的入学机会,十分勤奋,戚忍冬赞同他们的勤勉,但他绝不会和这些学生一样钻研四书五经。

  这所谓的四书五经里确实藏着当今人世间的规矩,但能懂会背就够了,逐字逐句地研究属实是找罪受。

  这么想着,戚忍冬便充满优越感地笑了——那群学生在私底下称他是“纨绔子弟”,可他们绝对想不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群家养的雀儿只以为他惫懒,殊不知自己才是井底之蛙。

  戚忍冬默念了一遍《玄序令》里的《逢生篇》,正待他想要打坐养气的时候,桌案前的纸窗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了。

  窗外有人?!

  戚忍冬大惊,下意识抽出怀里的障刀,要知道院子里还守着戚氏的暗卫,而他本人的武功也不低,竟根本没察觉房间被外人靠近,这只能说明来者的修为远远超过他们几人,竟然在这时候造访……

  许久没得到回音,于是纸窗外的人又轻轻地敲了敲窗棂,可以说是很礼貌了,戚忍冬倒转手臂压腕藏刀,随即这才推开窗户,惊讶道:“晚辈失礼,未曾……兰叔叔?”

  等候在窗户外的人正是兰宣,他手中捏着厚厚的信封,仍旧穿着那身麒麟卫的墨绿色制服,只是束了发,一派庄重沉稳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暖融,戚忍冬只觉得他比往日要显得柔和一些。

  “事发有因,冒昧打搅。”缪宣言简意赅道,“春祭将近,陛下一定会提拔重用你,我不知道戚燕衡是怎么安排的,但接下来你千万要小心。”

  戚忍冬错愕了一瞬,随即失笑:“原来如此,多谢您费心。”

  缪宣看着少年扬眉微笑的模样,顿时明白幽蓟台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为了戚氏与幽蓟台的未来,戚燕衡已经下定了决心。

  缪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他只觉得眼前的戚忍冬神似当年的戚燕衡,犹记得当年的戚燕衡也曾有过这样外露张扬的自信,但在两人隐岛分别、戚家的小妹妹被逼死后,他就彻底地收敛了……

  可事关家族未来,旁人无权干涉,哪怕缪宣是兰氏兼沈氏的家主,说句不好听的,当年的兰宣还不是十五岁就进了京,任凭小燕衡怎样劝求都没用,现在的他又能说什么呢?

  “兰叔叔,进来坐一坐吧。”戚忍冬侧身让开,他又觉得这邀请有些轻率,于是描补了两句,“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怎么能让您不喝一口茶水就这样离开呢。”

  缪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当即婉拒:“不必了,我这就要走了,今日之后麒麟卫必将身处风口浪尖,而我也会与魏谨相互监视,所以我身边将不再可信,假如有什么事情要紧,你就只传讯给暗桩吧。”

  “别担心,要是有什么突发意外,不必传讯我也必然能注意到的。”

  一旦回到京城,那不去找事□□情也会来找你,缪宣预感这未来必将是一片腥风血雨,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这混乱里寻找真相……

  而作为台风眼之一,缪宣不认为自己身边有什么安稳的位置,任何靠近他的人都必然会卷入麻烦中。

  戚忍冬不以为然:“兰叔叔,难道我不来找您就能太平无事了么,我可是奉旨上京……而且我听父亲说您当年十五岁便成了麒麟卫,我当然要向您学习了。”

  金乌卫啊……

  缪宣确实猜到了,自从督卫殉职后,现在的金乌卫就是一盘散沙,只等一个伸手收拢的人,而戚燕衡也不怕风险,果然瞅准了这个机会。

  缪宣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好劝阻,只再三叮嘱道:“不论是什么事情,但凡与皇宫搭上关系那就没有不牵连甚广的,不论你寻到了怎样的好机会都不要冲动,听从你父亲的指示,以自身安全为重。”

  戚忍冬垂眸:“您说的是……”

  这话听着就是非常相信父亲的意思,能从兰宣的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戚忍冬自然十分自豪,但他的心底又隐约升起几分不服气来。

  看这位兰叔叔的做派,完全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似乎他没人扶着就不会走路,这关心备至的,就差直接喂他吃奶了。

  看孩子受教,缪宣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道:“接下来的春祭你即将觐见陛下,切记谨言慎行,而要是真的加入了金乌卫,请千万注意……注意鹿蜀卫。”

  鹿蜀卫?不提西局貔貅卫而只提鹿蜀卫,这倒是出乎了戚忍冬的预料,毕竟鹿蜀卫是厂卫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卫所,论戍卫比不过金乌,论斩妖远不如麒麟,论审案及不上貔貅,和西局就更是差了一个档次。

  见戚忍冬困惑,缪宣也没法和他解释,这个提示也是他灵光一现的产物,这几天里他在看表格时发现药物几乎都是流向鹿蜀卫的,虽然鹿蜀卫就管着皇室的物资签收,但缪宣的直觉却被触动了。

  不论如何,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那么我就先走了。”天色越发得沉黑了,缪宣轻声道,“京畿向来是不太平的,而这波澜从来都不会浮于表面,忍……咳,银藤,万事小心。”

  话音未落,窗外的人影已经轻飘飘地消散了,戚忍冬叹为观止,这样的轻功着实厉害,轻若柳絮,疾如雨燕,也难怪兰宣在敲响窗户前没有任何预兆,等到他想要关上窗户时,却在窗棂出发现了那封大信封。

  是兰宣留下的,原来这不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而是特意给他的么?

  戚忍冬拆开,发现里面是厚厚一沓手抄的书册,这占满了页面的蝇头小楷比台阁体还要端正,毫无灵动可言,但它书写的内容却令他如获至宝。

  这是一份内廷情报,筛选得很有水准,既算不上是泄了机密,又详述了外人难以窥见的关系网,其中还有许多细节很值得玩味,正是幽蓟台急需的信息。

  待合上书册,戚忍冬终于平复了心情,此时他也看到封面上毫无特色的手抄字迹,这一回倒忍不住笑了。

  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书册的封面竟誊抄了时下流行的《昙花传》,这话本看似写的花谱,实则隐喻了佳人才子互许终身,一度成为小儿女私会时的必读文学。

  看来这半夜敲窗的也不一定就是深闺私会,而且这雁书尺素用的也不仅有簪花小楷。

  戚忍冬收好信封,心道都说字如其人,原以为兰宣的字迹会是不羁又潇洒的,但他竟写了一笔板板正正的匠气字体,果然比行楷狂草更叫人觉得理所应当,看着就能令人联想到督卫大人那认真誊抄的模样……

  兰宣此人,确实和父亲描述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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